上月27日整日,是我們一行11人在四川瀘州郎酒集團參訪該企業的一天。下午四點三十分許,在即將步入郎酒集團藝術館參觀莫言文學藝術展時,領隊,也是中大校友的胡艷師妹跟我說:蔡瀾去世了。
我已入了耳順的年段,對于任何個人的生老病死,早已不感驚訝,對于蔡瀾先生,也這樣。這次,不同耳聞尋常人訃告的是,其后我在郎酒莊園的入住時段里,尤其在當晚的晴朗夜,駐足觀看莊園餐廳的“人生大事,吃喝二字”的書法作品,在莊園的酒歌廣場參加可以隨意喝酒到盡興醉歸的夜宴,邊摜蛋邊看歌舞表演,看廣場后美輪美奐的山舍燈光秀,聞著空氣中蕩漾彌漫的酒香,聽著主持人吟誦著“人生幾何?對酒當歌”的古詞,我不時對蔡瀾有多段遙思,斯人斯時加斯景,有些思緒,有些感懷,蠻感應景,摘要記錄如下。
蔡瀾的一生,主要生長在中國香港,他周游世界列國,觸及美食家吃吃喝喝的天花板,終以食神的綽號,揚名于華人世界。
在發達的市場經濟社會中,名聲是可以直接勾兌為經濟效益的,在這點上,蔡瀾可謂頂流。就我所見,在深圳的福田區和南山區,都有以蔡瀾名字命名的餐廳、點心店,我曾光顧過其中的一家,墻上書寫著多則蔡瀾所講的話語,其中一則是:吃好喝好,就是功德圓滿;不會花錢,掙得再多也沒有意義。
蔡瀾善用自己的名字來直接命名餐飲店,在這些年的經濟調整期間,屬于難得的消費升級現象里面的一朵亮麗的浪花。靠個人名字來冠名餐廳,蔡瀾自己就能通過收冠名費來賺錢,在吃貨們縱橫四海的當下,他冠名的含金量,直接轉化為吞金量的數字,估算一下,就知不俗,這在當代文人中,是獨一無二的別樹一幟。往古追溯,身居美食界頂流的蘇東坡,生前名聲大噪,卻沒能為自己引流來多一兩個金元寶,原因很簡單,東坡身居傳統的農耕社會,蔡瀾則身居現代發達的商貿市場經濟社會。
在我看來,蔡瀾的一生,離不開幾個關鍵詞:錢、衣食住行、生死、達觀。要描述,更別說研究他和這些關鍵詞,他的發財致富路,他的花天酒地飲食男女消費觀,他的生死達觀……篇幅肯定遠遠溢出一本書。
蔡瀾是獨立的,獨特的。他因為自己的獨立和獨特,被歸類在與金庸、倪匡和黃霑同在的香港四大才子之列。他們或更應該被稱為香港四大才老(佬),因為他們是真正的姜是老的辣,越老越辣,越老越深刻,越老越豁達,越老越達觀,越老越耳順,越老越智慧,越老也就越能放下。當然,香港四大才子說也合情合理,反映的是大眾心理認知或集體記憶中的一種有趣現象,那就是在我們心目中,有才的人尤其是有才的智者,經年累月后,依然是年輕的,不會老,精氣神長在——蘇東坡如是,唐伯虎如是,黃永玉如是……香港四大才子——他們是有才加有財的現代智者,也如此。
彈丸之地的東方明珠,何以能出出產香港四大才子?這是一個真正的問題,值得有心人的認真復盤與深入思考。
金庸的武俠小說,構建了一個洞察人性的宏大的江湖世界;倪匡的科幻小說,啟迪了不少讀者的想象力;黃霑用歌詞,詮釋了滄海一聲笑的港式豁達、浪漫與滄桑;蔡瀾則用文字與視頻言說,詩化了酒財色氣,提倡我們閱美景美人,盡情享受美食美飲,推崇人間的煙火味。
從各自面對的領域與取得的成就而言,他們是各有千秋,各有建樹,各自形成了典型個案。從共性的角度言,愚以為,他們尤為值得關注的,是以下三點:
古往今來,古今中外,愚人是以身發財,智者則是以財發身。香港四大才子,各自有通過富有才情又結合市場需求的專業寫作(金庸、倪匡和黃霑)或影視創作(蔡瀾),來實現自身財務自由的進程,然后通過以財發身,成長成為了現代智者。
財務自由是精神自由的底層堅固基石。身為文人,沒有財務自由的精神自由,不少是痛苦的,經常是無奈的。香港四大才子,財務與精神自由同具,因此而得自在,自在后能自得,自得后能自得其知其思其行,知思行后得其趣其樂,身為至性至情之人,不用壓抑自己,本然地煥發自己的天性,廣閱春色,知人性,懂風情,能讀懂眼前深奧的無字書,能寫出天下一流的文章與歌詞,能口吐金蓮,能金句迭出,利己后利人……也就能進入人性與社會的美麗的伊甸園。
人生就要精彩的活過,駕鶴西去時,則不妨靜悄悄。蔡瀾生前自定自己的墓志銘,只刻三字:我活過。按他的遺囑,沒有遺體告別儀式,不設任何追思會,簡單的火化,就為自己的肉身畫上了句號,將生死達觀進行到底。活得精彩,逝世唯求安詳,靜悄悄地辭世不擾人,香港四大才子的生死取向,是相近乃至趨同的,也就是金庸的夫子自道:人生就是大鬧一場,然后悄然離去。人生即江湖,規矩是默契散場,然后相忘于江湖。
快意人生,逍遙江湖,最終相忘于江湖。這就是金庸蔡瀾們的境界。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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